睡前故事事务所

六月主题:旅途

作者: Living

“那个捕梦者笑着对他道‘上帝并不认识你；也看不见你的意愿、你的思想及你的行为。那个天神之所以入你的梦，是因为他不知道何处可以过夜，外面想必在下雨吧。他入梦的时间甚短，那是因为他受不了臭味。下回，得清洗一下你的梦。’听到这里，可汗勃然大怒……”
——哈扎尔辞典
人活在“过去”与“未来”两团巨大的黑云中间，对于过去我知道什么呢，回忆甚至无法告诉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究竟活了多久多少岁了全凭别人、凭亲人们告诉我，我仅仅知道的是自打记事起，我就存在着，没有理由地就像所有人一样活着。或许在我能记事之前，我已经活了上千忆年了，只是我不记得而已。而死亡，笼罩在未来这团迷雾中的死亡是个秘密，它将由生的方式去揭晓。
白天和黑夜不是区分时日的好方法，我仅仅是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在阳光下的房屋和人们，树和偶尔经过的风和蝴蝶，车流和争吵，小孩子的令人耳鸣的哭泣……到了夜间，窗玻璃上只有雨水经过时留下的灰尘痕迹和一张长着两道眉毛、两只眼睛、突起的鼻子、有着形状滑稽的嘴巴的脸，窗外的一切隐没进了黑暗的怀抱中，但这仅仅是太阳这颗更亮的灯泡转到了我的脚下、以及我的眼睛无法捕捉更多的光线所导致的。所有的东西——房屋、树、泥土、不用紧张地担心生存但依然存在的那些烦恼，那些亦真亦幻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在氧化、在缓慢地千疮百孔地腐朽、在诞生着某些新的东西。时间，一个海鱼用来描述水的词语，白天和黑夜不属于时间。
那些我曾以为抓住的无声地从指缝滑过溜走，那些未曾期待拥有的，却不请自到地一一来临，所以我的意愿在这个过程中究竟做了什么，意愿令我激动、令我幻想、焦躁，它却什么也做不了，或许意愿就是我自己本身，如眼睛无法看到自身何以看到一切，但它就是看到了。掠夺、杀戮、偷窃、愤怒、哭泣、饥饿、拯救、互助，这些不为什么，它们就这样发生了，或许是宇宙平衡的规律、或许是自然间唯一的神的意思。
睡梦时是人最脆弱的时刻，传说中阿婕赫公主在她的眼皮上写下了看见便会夺人性命的咒语以保证安睡无虞，她的仆人都必须侧过脸为她服侍，而她自己照镜子时，眨眼不会看见自己的眼皮所以没有事。公主还有两面镜子，在慢镜中可以看见过去，在快镜中可以看见未来，而有一次公主同时看了快镜与慢镜，镜中她看见了眨眼时眼皮上的咒语……或许这是某种生活智慧，同时看过去与未来的人将必死无疑。
一杯阳光下平淡无奇的午后咖啡值得令人珍惜，安宁的时光一去不返，千金难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