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四月主题#选择恐惧症
@A.L.S 夏天到了只能靠柠檬沙冰续命的雪山
他的母亲唤他，以他父亲的名字。双目失明的女人总是在厨房忙碌或者说，试图忙碌，把所有食材煮成锅子的一部分。她隔着那扇破败的门喊叫，她说，"杰森，你回来的怎么这么晚？"每一天傍晚，就像床垫底下夹着的那盘喜欢卡带的二手猫王，就像他破碎的、充斥着殴打和辱骂的童年记忆，就像她从没被老杰森戳瞎眼睛，就像他从未把水果刀捅进那个永远酒醉的男人的脖子里如同切开一只腐烂的苹果，就像他从未花一整夜洗掉躺椅上的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锁好家门，把巨大的黑色行李箱扔回衣柜里，头也不回地说。
"我回来了。"她推开家门，一边解开凉鞋带子，一边等待棉袜和榻榻米轻巧的撞击声停在面前。"我的奥杰塔，欢迎回家。"她们拥抱，等到黑色的发丝即将缠绕到再也解不开才暂时分开，就像久别重逢，或者一见钟情，又或者，是例行公事下刽子手同法官冷酷的审视。"你的呼吸打在我颈窝总让我觉得抱着的是一只天鹅。""或许我就是呢?"她偶尔这么回应，但更多是沉默。天鹅忠贞，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而人类天生善于猜忌。看着情人纯白围裙后系着的短刀，她又一次握住手腕，感受着那条蜷曲在袖口的开刃鱼线在她指腹留下痕迹。
他把鱼线拽了回来，一如既往的一无所获，袖口下的表盘不可避免地被水珠扭曲让他看不清时间。水开始冷了，钉在河流中央的膝盖已经咯吱作响，四周安静甚至没有鸟鸣。寒冷让他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力气，成败在此，他知道今天必须有所收获。再一次，他将缠在左手的鱼线甩进湍急的河流中去，等一个愚蠢又天真的声音咬他的饵，他闭上眼睛。"老林"有人在叫他"老林，我捉到了兔子。"世界越来越吵。"闭嘴，我听不见水流了!""水流?我们还被困在雪山上啊?"他猛的张开双眼，看向他的同伴逆光的身影，而手枪正巧躺在睡袋下的左手边。
她猛地睁开眼睛，被雪白的灯光晃到耳鸣。呕吐感迫使她驱动自己的左手遮住口鼻，干咳两声发现喉咙沙哑几乎失去嗓音。她惊慌无助如同被瞄准的鹿，猎人躲在摄像头的玻璃眼睛后面录制她的一举一动。"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一个声音问她，干涩生硬得机器都发不出。"你要想起来，你要做决定。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没有等她回答，声音再度响起，就像是每一天都如此。每一天都如此。"杰森·威尔逊，真田抚子或者奥杰塔，林白一，还有，"声音不怀好意地停顿，好像提示她正确答案，或者错误答案。"尼基塔·布莱恩"
"尼基塔，"她坐在副驾驶，没有阻止父亲把吵闹的收音机按停，"我的小姑娘，你马上就十一岁了。"她并没太多在意父亲说了什么，窗外的景色她还从没看过。吹着深林自然的凉风，她想着回家要买只冰淇淋，香草口味的。父亲也喜欢香草口味，每次那些白色的奶油融化沾到手指，父亲都会帮她舔干净。"我的小姑娘马上就要长成大女孩了。"她期待地看着她甜蜜温柔的父亲。"所以我要提前给你这份秘密礼物，不要告诉你妈妈，更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她顺从地看着车钻进树丛，顺从地让父亲解开她的安全带，并放下了副驾驶的靠背。她闭上眼睛。
"我的名字是什么?"她睁开眼睛，看着窗子上自己破败的倒影。"我到底是谁？"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每一天，不论白天或者夜晚。这是她的窗子，除了提醒她吃药用餐和休息的哑护士，她从没见过任何人。没有人打扰她，没有人敢。"我的名字是什么?"声音问她，声音是别人，声音是她自己。"你需要做出决定。"声音劝诫她，引导她，警告她，逼迫她。"我需要做出决定。"她告诉自己，用尖叫哭嚎，挣扎着拒绝吃药，以及踢打中镶嵌进她小腿的玻璃。"我要做出决定。"她在一个安静的冬夜，她十五楼的窗前，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的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