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事务所

四月主题：选择恐惧症
文手： @Ratatosk

我知道芭蕾会使小腿变形变硬，我知道它会使我肩胛骨尖锐像是要戳破皮肉，知道它叫我的胸骨暴露于白色的连体服外活像是行走的医用人体骨架。我明白疼痛与没有天赋所带来的折磨，我明白看见别人侧腿能够旋转到六点钟方向的不甘心，我明白被人评头论足、像不是在谈论芭蕾谈论艺术，而是在谈论一个脚背弧线的价钱或者一件商品。
但我不后悔——这不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是我不爱它，谁会为不爱的东西吃这么多苦呢？——我不后悔，我乐意以这种方式敬柴可夫斯基、敬他的《天鹅湖》、敬Svetlana Zakharova的黑天鹅三十二挥鞭转，用这种方式敬昂贵的芭蕾纱，敬我们的足尖鞋。
可我又怨毒着，我不恨芭蕾，我恨舞台，在剧院中我不能够坐在红色丝绒椅背的前台，而只是在后台拿着本子记录学习，给舞团的首席打下手；也不能够有时间拿着手机玩完全场的《春之祭》，听完一整首交响乐。这才是我的常态。
舞台埋葬了多少芭蕾舞者，我不敢想，她们又有多少抱着成为奥杰塔的梦想、却输在了一个大跳上？那里是黑天鹅港，埋葬了无数被风浪摧残了的、被贵族剪去了半边翅膀的天鹅。
也许会有一个夜晚，也许就是在奥杰塔从天鹅化为人型的那个夜晚，港口中的黑天鹅会一齐醒来，在竖琴一般的月光中跳着不那么完美不那么值钱不那么符合舞台的天鹅湖，然后纷纷投入大海，蜜银一般的海面被鲜血染得漆黑。